□ 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 魏鸣放

　　以后经过了，总要回望，回望马路对面那一家面馆。 

　　那是一家河南拉面馆，里面极小，全天24小时开张。门外，一个大灶台。两口锅，一个煮牛大骨高汤，另一个是滚烫开水。远远看去，一年四季白汽缭绕，有几分像是一座香火氤氲的寺庙。

　　小店三张小桌，环绕可坐二十个人。

　　里面一边靠墙，一个长长木板边上，立着几个小伙子，高的矮的，还理着夸张的发型，总在一刻不停地揉面，团面，搓面，拉面，不时将面条子甩得噼噼啪啪作响。

　　外面，一个收银台，洁白一色，像是一个迷你型演讲台。

　　台后一个姑娘，由两人轮换。一个苹果脸，一个瓜子脸，蹬着四只乌黑发亮的高跟皮鞋，长得一般高挑而又丰盈。只听她们翘着舌头，将本地方言的面食名字，转换成汤面一般醇厚好听的河南乡音。

　　这家面馆，一般要比别家贵上两块。

　　后来发现，小店里面有一个披屋，直通外面新村小区。外边天大地大，豁然开朗，另有好几个大圆台面桌子，只是极小有人落座。不能理解。

　　也好，可让最好的阳光，只落到一个人身上。

　　小坐片刻，里面会有人出来，当地一声，将一个大碗搁在桌上。一律黑色密碗，很沉，很大，大到像是全世界最小的脸盆。大碗底下，大坨白面，丝丝缕缕，如绵似被。于是开始，一手扶碗，轻轻推动，让一种碗重，磨出沉实声响。再看，一大碗红汤，“秋风萧瑟，洪波涌起。日月之行，若出其中；星汉灿烂，若出其里。”再细读，上面一点点小油珠，动着，晃着，亮着，一色金环镶边，像极了一千万个小小太阳。上面是，几片尖椒，细如薄皮大葱，艳如腥红指甲，正是别样的妖娆。

　　不说好吃。

　　那个好看，也不忍多读。且抬头，透过小区铁栅栏外的浓绿灌木，隐约又见车流和路人。那一家中学的早操喇叭声，又在不远处，如当年潮水一般涌上。

　　那时，不会想到，小披屋外面的“小后门”，以后会作为违章建筑堵死。那时也不会想到，那一个坐惯外面的人，再也无法回到里面。

　　因此，永远回望。

　　（作者系民盟杨浦区委员会盟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