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黄阿忠
欧洲绘画史上的印象派已经诞生150年。岁月轮回,光影依旧,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光影和色彩,依然闪耀着鲜活的生命。
光者,时也,阳也,可谓日月时光,阴晴圆缺;影者,阴也,映也,可喻视觉冲击,或强或柔。对于绘画而言,光影的描绘、色彩的表现,成就了一代画家,并成为绘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画派。
1872年,法国的青年画家克劳德·莫奈,在塞纳河出海口的海港城市勒阿弗尔,画了一幅题为《日出·印象》的油画。作品不大,表现的是港口的早晨,阳光笼罩下,小船在水中摇荡,光影在空气中闪烁,虚朦的景物产生的美感让视觉焕然一新。这是莫奈在自然中,对于光影描绘的激情表达,也是意象表现的典范。当作品送到权威的巴黎学院派沙龙展时,却遭“差评”,并被嘲讽不过是“印象”而已。殊不料,青年画家们接过“嘲讽”的评价,把“印象”作为他们的旗号。
朝辉夕阳,岁月匆匆走过,山川河流印下了时代的光影;一批又一批画家走出画室,用手中的画笔记录了日月的阴晴雨雪。他们画下了一幅幅改变历史的画卷,风行一时,蔚然而成“印象”的大气象。在西方的美术史上留下了一个值得后生借鉴学习的流派——印象派。
印象派画家走出画室,背着画具在山水房舍、教堂街衢,又或街角的一个石阶边、坡上的几棵橡树之间,支起画架,铺上颜色,在画布上一笔一画表现自然给予的感受。他们感觉到太阳在头顶慢慢移动,听到从屋檐滴下、打在芭蕉叶上的雨点,凉风掠过画船、霞光照在草垛,自然是他们绘画的生命。他们在阳光下散步,追逐自然的光影和色彩,这些是印象派画家的灵魂。
克劳德·莫奈坐在吉维尼花园的莲池边看晨曦,在弯弯的日本桥上画睡莲;鲁昂大教堂的光影颤动片刻、圣拉查尔火车站蒸气弥漫的瞬息,绘画理念的变革成就了他的理想。卡米耶·毕沙罗在阳光下走过蓬图瓦兹,在瓦赞村口表现道路的光线、投影;巴黎的大街小巷,熙熙攘攘的人群丰富了他的创作灵感,他的作品一反古典主义陈旧的俗套。
物体反射光线的色彩变化的认知,让印象派画家在光和色彩中认识世界。阿尔弗雷德·西斯莱的《枫丹白露河边》是对自然色彩的第一感觉,《鲁弗申的雪》捕捉了雪景中的瞬息,减少了物体的细节描写,探求了自然的奥妙;奥古斯特·雷诺阿的《游船上的午餐》,活跃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。他们对自然光影、色彩的深刻理解,将绘画史朝前推进一步。
印象主义的理念在对于自然的表现中不断发展。“后期印象派”画家梵高、高庚、塞尚等人作品中的生动、鲜活、灵性在画室中是难以捕得的。梵高在阿尔勒画的《吊桥》《咖啡馆》,还有在奥维尔画的《小教堂》《麦地》等,既有平民思想的体现,也有对光影的热烈追求。高庚在塔希提岛画的那些女人、大树、山水,更是进一步抒发了色彩的情感表达;他的《我们从哪里来,我们要到哪里去》在光影、色彩之外将画的寓意上升到了哲学领域。塞尚的平面、结构理念,又揭示了印象派画家对体积和空间关系的理解;《桌上的一筐苹果》的物体结构连成优美的构图,《圣维克多山》的结构像是交响乐中的一曲独奏。梵高、高庚、塞尚在绘画史上承上启下,他们的生命、灵性,在自然中发扬光大。
印象派的画风影响着世界的艺术发展,印象主义在法国兴起之后,转而风靡全球。印象派的表现方式传到了美国,美国画坛光影、色彩迭起,进而形成一时风气。印象派充满了东方的神韵、意象、形式,其精神表达和东方的审美有共通之处。东西方的美学不约而同的将诗化的意境、情调、人性等,融合在“印象”的广阔天地中。
一个多世纪以来,世界艺术风起云涌,流派如潮,画坛野兽派、表现主义、立体主义、抽象、写意、抽象表现主义等等,一个接一个层出迭起,不断演化。印象主义不再是艺术的主流,却还是无处不在。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作品中有光,现代派画家毕加索、马蒂斯的画中有色彩,纳比派画家笔下的色彩有诗化的情调,立体主义有时光的叠映、野兽派的画作有色彩的激情……美在光影、色彩中彰显魅力。在美的历程中,印象主义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并不断影响着绘画的潮流。
日月的光影是永恒的,作为精神的慰藉、安抚,光影悄然走进人类的心灵。哪怕太阳被薄云遮住,光还会透过虚朦的云层照射;哪怕月亮躲进银河,鹊桥下的沙粒会闪烁在天空。如果没有太阳、月亮,世界将是一片黑暗,而“印象”是摄入心魂、照亮心灵的光。
(作者系民盟上海大学委员会盟员)